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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aerene】十七日

我的故事很短,只有十七天,你听我讲,很快就会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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ooc 有私设 BE 少量ntr预警!!!

 

1

金泰妍真正认识那个被公司包装成“神颜”的师妹,是在一个见到熟人会很尴尬的地方。

拉吧雅座小包间。

她戴着一顶旧旧的黑色鸭舌帽,半躺半坐在长沙发的角落里,手里拎着一瓶度数不低的酒,盯着楼下舞池中间高举双手涌动着的人头,一边说说笑笑,一边将酒灌进喉咙。灰色的oversize卫衣中间的绿色印花已经有些掉了,牛仔裤也洗的发白,脚上一双低帮板鞋的鞋跟被踩了下来当成拖鞋,翘着二郎腿,细瘦的脚踝晃晃荡荡,也不知道初夏穿成这样热不热。

漫不经心得像个借着选妃的由头来看美女的小皇帝一样。

金泰妍打量完这个和周围浓妆淡抹花枝招展的女人们格格不入的女孩,刚准备转身离去,就被身边和自己一起来的朋友拉住:

“说好了陪我的,哪有刚来就要走的道理。”

吵闹的环境中,也不知那位小皇帝怎么就刚好听到了这句留客词,好奇地一抬眼,想凑个热闹看看是哪位倒霉的直女被朋友扯过来受罪,就和金泰妍的目光对上了号。

后来金泰妍再问起来那晚看见自己是一种什么心境,裴珠泫嗤笑一声:

来这种地方,也是真不怕被拍到。

只见那位小皇帝饶有兴趣地走过来,顺手从桌上拿起一瓶酒,笑着塞到了金泰妍手里:“好久不见,前辈。真高兴能在这里看见你。”

不是没见过她笑,也不是没被她的笑惊艳过,但当这张一笑倾城的脸向自己靠近,单侧的眉尾稍稍抬起,醇醉的酒香从萦绕在鼻尖,到逐渐将她包围,最终在对手五迷三道时,狡猾地宣告了自己的胜利。

递给她的酒就是一个恩赐——我看中你了。

金泰妍稀里糊涂坐到她旁边时,便是这么想的。

被改得面目全非、规则复杂到妈都不认识的酒桌游戏最近有点被厌弃的态势,最终目的为喝酒的酒蒙子们反而返璞归真,转向了最原始的运气模式。

随着一杯杯来势汹汹的酒下肚,绯红从金泰妍的眼角蔓延到了锁骨,灯红酒绿的环境中,脑子里连最基本的上下都被颠倒过来,记忆的红线在这里被打了个结,金泰妍倒是费心费力地尝试过解开,却发现越捣鼓越紧,还不如随他去,眼不见心不烦。

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将金泰妍拖下海的朋友显然也是一路货色,反而是看似漫不经心的小皇帝比她们都靠谱,一手拎着金泰妍,一手拎着她那些零零散散的小玩意儿,就这样把她带回了家。

 

2

第二天从裴珠泫的小公寓离开的时候,金泰妍友好地表达了感谢,两人心照不宣地握了握手,上下摆动的几下中确定了彼此不可告人的秘密。

当晚,人情世故通达的金泰妍就请了她一顿饭,并好巧不巧在两人吃完坐上车时,委婉指出了车子左后方那个反射着霓虹灯光的镜头。

裴珠泫瞥了一眼,点点头:“我知道。”

“你知道?”金泰妍感觉事情有点不妙。

裴珠泫翘起二郎腿,胳膊肘撑在腿上,拖着腮反问:“这个地方,难道不是公认的绯闻制造中间商吗?明星想要炒绯闻,来这里;娱记想要拍绯闻,来这里。好在这个中间商不算黑,价格亲民菜品丰富,所以才能这么多年长盛不衰。”

金泰妍沉默良久,拍了拍方向盘,说:“也是。都是千年的狐狸,用不着玩什么聊斋。”

副驾上的人浅浅地对着她笑,放松地靠在了椅背上,闭上眼睛:“你要是想坐实,那就直接把我带回你家。”

她的眼睛里映着蛊人心智的星辰,金泰妍鬼使神差地答了“好”,甚至懒得去思考她说的“坐实”究竟是什么“坐实”。

 

3

经过前两天这么折腾着,一来二去,裴珠泫干脆住到了金泰妍家里。

进门第一天,金泰妍便收拾出了已经退化成储藏室的书房,在她向裴珠泫演示如何将沙发展开成为一张能睡人的床、又该如何将其恢复原样时,靠在门框上抱着垫絮含着棒棒糖的那位含糊不清地问:“你怎么定义我们俩之间的关系。”

金泰妍累的气喘吁吁,不知道这货出于一种什么心态,不好好学习自己的演示,反而问出这种问题。于是她直起身,双手叉腰,反问:“那小裴队长怎么定义呢?”

裴珠泫动动舌头,将嘴里的糖换了个方向,歪着头似乎在认真思考。金泰妍见她如此,便再次将已经成为床的沙发一侧掀起来,调整角度寻找那个能将其推回去的卡点。

“朋友。”

沙发在“嘎吱”的滑轮声中轰然落下的声音与她的回答重叠,金泰咳嗽着用手扇走眼前的灰尘,憋着气问:“你刚说什么?”

“关系突然被迫好起来的朋友。”

金泰妍接过她抱着的垫絮,扔到沙发上,阴阳怪气地称赞道:“你用词真精准。”

裴珠泫骄傲地晃了晃小脑袋,金泰妍在心中感叹她的脖子果然很灵活,不愧是SM最灵活的两根脖子之一。

 

4

沙发两头,俩人一边歪着一个。金泰妍用变声器开麦骂完傻逼队友后,打开平板,气定神闲地在昨天已经勾好细节的草稿上新建一个图层,开始描线稿。裴珠泫抱着笔电,皱着眉头浏览文件。

抬起头转了转脖子,金泰妍看见她快要拧在一起的眉毛,走过去用手写笔敲了敲她脑袋:“看什么呢,生气的话骂出来就好了。”

裴珠泫抬起头,伸出手指拨开她搁在自己头上的笔:“我刚刚就想跟你说一句——Language!”

“美队的台词吗?”金泰妍满不在乎地“嘿嘿”一笑,也不见生分地挤在她身边坐下,挪过电脑:“让我瞅瞅,什么还能让你生个气来。”

鼠标滚动了几下,裴珠泫便忙不迭地拿回电脑使用权:“看完了吗?我还有个文件要报上去,刚把表处理完。”

金泰妍默默收回手,缩回了属于自己的沙发另一角。

刚刚她的手覆在自己握鼠标的手上时,自己轻轻的一颤,应该没有被发现吧。

 

5

这晚裴珠泫回来得很晚,她轻手轻脚地推开门,没有开灯,小心翼翼地摸索到厕所,抱着马桶吐了个昏天黑地。

她喜欢喝酒,形形色色的酒都能笑纳,酒量也不错。但并不代表她愿意在那些多看一眼晚上就会做噩梦的人面前,笑得脸都快僵了,还要来者不拒地接下他们敬过来的每一杯酒。

洗漱完毕打开厕所的门,就被门口阴恻恻站着的金泰妍吓了一跳。

“你知不知晚回要跟同居的人说一声。大门我都不确定该不该反锁。”金泰妍端来醒酒汤,递给躺在沙发上发呆望天的裴珠泫,看着她捏着鼻子往嘴里灌醒酒汤,姿势和几天前抱着瓶子灌酒的姿势一模一样。

保持一副拿着砍刀站在裴珠泫旁边逼她喝完的表情,金泰妍看她喝完后,接过空碗:“你头疼不疼?”

裴珠泫没有回答,而是颇显烦躁地抱着脑袋摇头,待她放下手,懵懵地瞪着大眼睛看向金泰妍时,头发已经被她自己揉到炸了毛。

金泰妍随手在她脑袋上rua了一把,转身去洗碗。当她把碗洗好,从厨房出来时,展现在她眼前的是一幅某人强占zero房窝,被扰清梦的狗子盯着她站在窝旁,用眼神对她发出无声控诉的画面。

金泰妍感到有些好笑地蹲了下来,探头进去打量着蜷成一团的小孩。

是这样缩成一团就不会头疼了吗?

她伸出手,从他的胳膊下和腿弯处穿过,将她抱了起来。直起身后,金泰妍对旁边乖乖站立的狗子吹了声口哨:“好了,你的窝还你。”

我带她回她的窝。

 

6

突然下了大雨,连绵不断的雨顺着阳台的顶落下来,形成三面整整齐齐的雨帘,将两人困在闷热潮湿的小屋子里。

金泰妍把小茶几下的地毯撤掉,躺在凉爽的地板上,扒拉着手机,突然问茶几另一边的裴珠泫道:“大邱在南边,夏天会比较热吗?”

彼时裴珠泫的手机刚好爆出一声消消乐的获胜音效,裴珠泫小小的欢呼雀跃一番后,一本正经地答道:“你不知道我被成为‘火热的大邱女人’吗?”

哦,那就是比较热了。金泰妍点点头,提出了一个无厘头的想法:开车游全国,先南下再南下,路过裴珠泫家乡一直到全罗南道那边,然后北上再北上,回到首尔;不用两人自己的车,租一辆靠谱且便宜的;也不是一路上只看风景,听听不同地方的livehouse,夏天怎么能没有音乐。

听完她手脸并用的比划,裴珠泫戳了戳她的脸,更无厘头地问了一句:“你是要接戏了吗?”

金泰妍永远想不到裴珠泫的小脑袋瓜子里都装了些什么东西,即使在裴珠泫向她解释自己的思维历程——开车游全国→开车要走公路→美国公路爱情片→里面挺多不知怎么就到床上的戏码→金泰妍还没有过荧幕吻戏→她要是演演的话该有多刺激!——也搞不懂她是如何在几秒钟之内发散到这么远的。

 

7

裴珠泫的高效率和高执行力在这种事情上体现得淋漓尽致,很迅速的,她就按照金泰妍的思路敲定了要租的车,制定好了大致的路线。

租车给她们的朋友是一个出了名的小喇叭,是一个有分寸的喇叭,在闯祸的边缘反复横跳“叭叭”了不到半天,便嚷嚷到两人的朋友圈都晓得了两人的公路旅行。

果然有好事者好奇地询问两人为什么突然来这一出,为什么选了彼此作为公路旅行的伙伴。

裴珠泫笑笑,用那惯会迷惑人心的笑容一个又一个地搪塞回去:“朋友。最近熟起来且刚好都有时间的朋友。”

于是好事者又转向金泰妍,金泰妍跟着笑笑:“她用词一向精确。”

 

8

一场说走就走的旅行固然刺激,但与刺激相伴的往往都是意外,比如两人都没能预料到小城匮乏的宾馆资源。

一天的疲惫让“继续开车到下一个城市”成为首当其冲被pass的选项,稍一合计,想着反正年轻,车里凑合一晚也不是不行,明天早上再找个钟点房洗个澡就OK。但俩人思前想后,这不住酒店自然就剩下了一笔开销,委屈了身体不能委屈肚子,于是钻进一个烧烤店便胡吃海喝了一顿夜宵。

等酒足饭饱出了店门,金泰妍脸已经通红,挽着裴珠泫的手一路高歌猛进,引得路上寥寥无几的行人纷纷侧目。

裴珠泫牵着她的手,像拽一只小狗狗一样,每每在金泰妍想要策马奔腾的时候,便一把把她拽回来,好声好气地哄着她,理理她毛毛躁躁不服帖的头发,敷衍地跟着唱两句歌。

“你为什么就只唱一两句?是不会唱我的歌吗?”金泰妍撅起嘴巴。

裴珠泫拍拍她的手以示安抚,继续给她顺毛:“我唱的不好听。”

谁知金泰妍突然生气地打落裴珠泫给自己理头发的手,脸憋得更红了:“谁,谁说你唱歌不好听的!谁说的,我去,去跟他打一架!”

裴珠泫听完,笑得脱了力,一下坐在街边的马路牙子上,抬起头笑着看向金泰妍。

“你喝醉了,不要乱开玩笑。”

“我没看玩笑!听我的,我带着你一起唱——”

我像洋娃娃一样向你微笑

我忍住眩晕一步步向你迈进

我独自战胜着恐惧

我们的夜晚会更加光彩耀眼

这是美丽绝伦的我的主场

……

金泰妍转着圈圈蹦起来,向天上高举起双手,白色的体恤扬起,斜挎着的帆布包一上一下地摆动着。

这是你的主场。裴珠泫靠在写着道路名称的牌子上,鼓着掌为她打拍子,略低的声线和进金泰妍的歌曲,在空荡寂寥的街道上回响。

 

9

一早醒来已经快到中午十二点,俩人不约而同略过昨晚半夜发疯的经历。等到裴珠泫准备发动车子,被金泰妍拦下,两人才一起意识到一个重要的问题——昨晚喝了这么多酒,鬼知道现在开车,体内血液里的酒精含量能不能被定性为“非酒驾”。

后座,两人相对盘腿坐着,裴珠泫盯着自己制定得满满当当的计划,沉思一阵,用两根手指拎起这张纸,在金泰妍面前一撕两半,对折,再撕。

直到再也撕不动,裴珠泫潇洒地将碎片向上一扬,吹一口气,碎片便也潇洒地落在了两人身上。

飘飘扬扬的的“雪花”中,两人沉默地盯着对方。

过了好久,不知是谁先忍不住“噗嗤”一下笑出声,很快另一个也接了上去。裴珠泫推了金泰妍的肩膀一下,继续捂住嘴,金泰妍也笑着在她的后背上拍了一巴掌。

“嗷!你下手不知轻重啊!”裴珠泫疼得跪坐起身,伸出手就要向金泰妍身上招呼,金泰妍一边笑,一边在狭小的车内空间左躲右藏。

两人的声调越来越高,笑得越来越放肆,在窄窄的后座上滚作一团。

也不知过了多久,终于电量耗尽,瘫坐在椅子上。

裴珠泫闭着眼睛,手搁在眼睛上方,突然想到什么:“粉丝们说我的笑声传承自你。”

“嗯。他们还建议我和你组个限定组合,出个大妈笑专辑,然后在三大台轮流打歌两个月,然后SM稳坐三大第一的宝座。”金泰妍也闭着眼睛回答。

话音刚落,两人又开启了笑声的开关。

金泰妍一边笑,一边问道:“你觉得怎么样?”

裴珠泫笑到肚子有些疼,蜷成一团,仰起头:“什么怎么样?”

“限定组合。”金泰妍从座位上退下来,开始清理碎纸片,于是裴珠泫也退了下来,抱着肚子缩在车门一边。

“不好。”

“咋了啦?”

裴珠泫稍作沉吟:“我觉得,不能便宜了狗公司。”

金泰妍一愣,随机车子内又被两人的笑声填满。

 

10

重新上路时,两人都有一点懵。计划表已经被撕掉,并在晚上被金泰妍一把火烧掉,燃尽了生命最后一点光和热,说是为了断绝裴珠泫的念想,彻底放飞自我。裴珠泫用用过的一次性筷子戳了戳剩余的灰烬,夸奖金泰妍,如果她当大反派,一定会是一个记得补刀的优秀杀人凶手。

放飞自我的结果就是,路痴裴珠泫下错了岔口,金泰妍骂骂咧咧将她轰下驾驶座,滚到后座去补觉。

裴珠泫迷迷瞪瞪地裹着毯子,随着车子的颠簸,靠在车窗上的后脑勺轻轻撞在上面。她微微睁开一丝眼睛缝,看着将导航调至静音,不一会儿瞥一眼手机导航指示的金泰妍。

她不是没见过金泰妍专注的样子,和她在一起的每个晚上,她都会看见金泰妍掏出她的宝贝小平板,十分专业地描摹着线稿,短短几天已经勾出了好几张画。沉浸在自己的艺术世界中的金泰妍是美好到让人不敢冒犯的,灵感纷飞,一丝不苟,她似乎能看见散发在她周身、旋转着的金色光环。

裴珠泫不知不觉睡了过去。

等她再次醒过来时,发现自己躺在一片白色的地方,一偏头,瞅见个吊瓶。

 

11

自己整出来的活,把人弄发烧了。

宇宙第一的金泰妍是绝对不会承认这个事实的。

“你看咱俩一模一样的食宿条件,怎么我就好端端的,你比我小两岁,还是个小年轻,反而病来如山倒了呢?”

裴珠泫原本想和金泰妍争论她没资格叫自己“小年轻”,但奈何嗓子疼,便罢。

金泰妍端着瘦肉粥,坚定地拒绝了裴珠泫想要自己喝的要求,一勺一勺地吹凉,然后送到她嘴边,一碗粥硬是喂了半个小时,到最后裴珠泫感觉这冷得透透的粥从自己喉咙滑过,还有了薄荷一般的清凉附魔。

待金泰妍将餐具处理完回来,裴珠泫问:“你是把我拉出来,结果我生病了,因为愧疚所以喂我喝粥的吗?”

金泰妍一脸真诚地答道:“不,我只是觉得你长得像个洋娃娃,可以体验一把小时候玩普通芭比做不到的‘喂她吃东西’这件事情。”

裴珠泫:“但是你小时候玩芭比吗?”

金泰妍:“不玩……我觉得你病已经好了,我们马上上路吧。”

 

12

很久之后金泰妍也没有想明白,自己那天是怎么被裴珠泫给忽悠进去,允许她喝了酒。

她只记得,泼天大雨之下,两人在酒店的床上百无聊赖,另一张床上的裴珠泫吸溜着鼻子,从床上下来,趴在她的床沿,可怜巴巴地望着她,说天气太潮湿,自己的关节好疼,能不能喝点酒暖暖。然后自己坚贞的意志就在对面一波接一波的撒娇中瓦解成了饺子馅,带着她出去找酒喝。

两人走进一家面馆,点好面后,金泰妍走到柜台,指着冰柜里的烧酒问,有没有常温的。

店老板哈哈大笑,说,年轻人夏天喝什么常温烧酒,要来就来点猛的,来本店一贯都是猛人,可不搞那些文文弱弱的东西。

金泰妍当即微笑着表示了认同,然后询问四周是否还有卖常温烧酒的地方。

谁知老板一摊手,这周围都是开餐馆的,本地特色,夏天无常温。

金泰妍想了想,说了声好,那来一打。然后又补充道,两碗面都打包,我们带回去吃。

十分钟后,金泰妍一手拎着一打冷气打着旋往她手上冒的烧酒,另一只手拎着抱着两碗面、在夹杂着冲击力十足的雨滴的风中哆哆嗦嗦的裴珠泫,将她带回了宾馆。

 

13

金泰妍在洗手台的池子中放满温水,将酒连带着瓶一起泡进去,然后回到房间和裴珠泫一起吃外卖。

“你哪里疼?”金泰妍问。

“关节。以前练舞练得太过了。老毛病,每次要下雨就会疼,比天气预报还准。”裴珠泫专心埋头干饭。

金泰妍将她的腿搭在自己腿上,轻轻揉搓着关节:“会好一些吗?”

问题问出很久,却没得到回答,金泰妍这才发觉气氛有些奇怪。

小朋友停止了干饭,侧过头来呆呆地盯着自己揉搓她膝盖的手,抬起头,看向金泰妍的眼神中莫名多了一点以前没有的东西。

那眼神很复杂,金泰妍看不懂,唯一能分辨出来的东西她却有点不敢承认。

她的眼睛那么漂亮,自己怎么会从里面看出如此玷污它的东西呢?

是自己看错了。一定是。

金泰妍轻轻咳了一声,不动声色地将她的腿放下:“酒应该差不多了。”

当看见金泰妍把湿淋淋的酒拿出来时,裴珠泫眼睛都亮了。

“你为什么不喝?”

“我酒量不好,看着你喝就OK。”

“你也喝一点吧,就当陪我了。”

于是金泰妍又找出一个杯子,从裴珠泫开的那瓶酒中分出来一杯,朝她举起。裴珠泫爽快地端起自己的杯子,跟她的杯子重重撞上,两人杯子中的酒被撞到对方的杯里,进入对方的嘴中。

和裴珠泫住在一起后,金泰妍才知道原来自己一直以来以为乖巧单纯的小师妹,是个酒蒙子,几乎每一次都能把她自己喝到吐,不计后果不省人事的那种不要命喝法。她合理怀疑裴珠泫所谓的关节疼,就算真有其事,也没有到需要喝酒来缓解的地步,这就是她找的个由头。

金泰妍悄悄将剩下的酒藏了起来。

酒能让人失身,喝完酒红了脸的裴珠泫却能令人失魂 。

“姐姐——”

当裴珠泫如这样喊她,用那双雾蒙蒙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她时,金泰妍便知道,自己逃不出这双眼睛了

这就是在昏暗灯光下,看着对面巧笑倩兮的人的金泰妍脑中唯一的想法。

那她失了魂,再失身算不算顺理成章?

她都不知道是怎么开始的。但唯一可以肯定的是,不是月亮向她奔来,而是她不知好歹地捞住了月亮。

灿烂的烟火在脑中爆炸,尖锐的耳鸣是像是在警示她不要踏进深渊。

可是她还是抱住了她,唇齿相依,耳鬓厮磨,从她口中掠夺搜刮烧酒的香气。

她被推倒在了床上,一具凉凉的躯体贴近了她,直到两人的体温在一次次摩挲中趋同。

雨急风狂,窗外电闪雷鸣。金泰妍思索过自己这算不算乘人之危,但又想到自己也算是被她灌了酒,两人酒量不同,四舍五入一下就是醉的程度相同,那便是两个人酒后失态。

她确实是失态了。

 

14

一觉醒来,看着怀中人锁骨上的痕迹,金泰妍轻轻吻着裴珠泫。

嘴唇接触到她额头的一瞬间,金泰妍顿住了。

她慌乱地爬下床,翻出体温计,五分钟后她看清温度显示的那一刻,金泰妍恨不得抽自己两耳光。

一路横冲直撞地将车开到医院,医生检查了一番烧得晕晕乎乎的裴珠泫,给她开了些药之后,郑重地告诉金泰妍,等她状态好一点后,她们得回首尔,她需要后续的治疗。

这场闹剧一般的公路旅行就在一场闹剧中终止。

 

15

她们坐上飞机已经是第二天,金泰妍连夜开车冲出了那个将会在一周内被大雨笼罩着的城市,载着裴珠泫来到了能直飞首尔的地方。

车被丢给临近的连锁租车行,两人的行李连带着那一打未曾喝完的酒,都被塞进了托运的入口。

梦中从高空坠落,一阵震颤后,金泰妍醒了过来,身旁是偏过头看着她的裴珠泫。宽大的口罩遮住了她的大半张脸,但奈何老天实在是眷顾这个孩子,她所有的五官都是天赐的礼物,一双眼睛亮晶晶的,不知已经看了她多久。

这是那晚之后,金泰妍第一次看见这双眼睛看向自己。

会说话的眼睛,里面是平静深邃的星辰。

金泰妍喜出望外,一声“珠泫”卡在半途,便被她开口的“前辈”打断。

“辛苦前辈了。回首尔后我会把账都算清,你帮我垫付的医药费我都会一并归还,谢谢你。”

顿时,那句不上不下的“珠泫”如鲠在喉,她张口结舌半天,却直到下了飞机,看着裴珠泫被她的朋友接走,都不知能说什么。

她听见那人问裴珠泫,她和金泰妍之间算什么关系。裴珠泫回答,是朋友,是过了命可以信任的朋友。

 

16

裴珠泫来到她家收东西的时候,金泰妍已经把最后一幅板绘的光影都加好,正在一边喝着带回来的酒,一边补充阴影。

金泰妍从来都不知道自己会能哭得这么凶地吵架,嫣红在眼尾逐渐汇聚成晶莹的泪水,夺眶而出,砸在没有铺地毯的地上,声嘶力竭、歇斯底里的质问换不出裴珠泫的一句回答,她只是沉默地收拾着自己的东西,刮下自己留在金泰妍生活中的一点一滴,清楚掉自己在她生命中留下的痕迹。

酒瓶与地面碰撞发出清脆的响声,溅起的玻璃碎片划破了裴珠泫的脚踝,那曾在拉吧中凭借漫不经心的晃荡就吸引住了金泰妍的部位。汩汩的鲜血流了出来,染红了金泰妍的掌心。

她无措地重复着“对不起”,却被捧起脸蛋:“泰妍姐姐不需要道歉,你是世界上最值得被爱着的人。”

 

17

都是千年的狐狸,用不着玩什么聊斋。

金泰妍躺在沙发上,旁边是已经空空如也的酒瓶。

来这种地方,也不怕被拍到——可是你也来了,你不怕吗?

明星想要炒绯闻,来这里;娱记想要拍绯闻,来这里——你知道得太清楚了,你故意放任我带你来那里,是为了让他们给我们写出什么样的稿子?

小喇叭广播着我们一起出游的预告,反复在出圈的边缘蹦哒——你要张扬到人尽皆知,还是什么程度呢?

处理的文件表格都是公司管理层才需要处理的东西,有些个酒局应酬超出了一个普通爱豆能接触到的层面,公司有意在让她脱离爱豆的曝光,有些人则有意在将她往另一个方向引。

电子病历上明晃晃的“抑郁症”,而起始病因又究竟是什么呢?

“你是世界上最值得被爱着的人。我不该妄图把你牵扯进来,你不要恨我,你好好活着。”

她确实是清醒地自愿走进一个由虚假爱意编制的圈套,只要她完全走进去,那张网便会收拢,将她,这个默不作声的旁观者和布网者一起勒死。

可是走进去的人不小心动了真心,暖化了陷阱周遭的冷霜,软化了根根致命的尖刺,然后陷阱将自己狠狠推了出来。

她救不了裴珠泫。亲吻时,她竭尽所有溢美之词赞美她的脸,可其余的时间里,不止她想赞美她的脸。

她的歌喉,她的脸蛋,她们像两条毫不相干的平行线,共同承载着火车的运行。

她们不能相交,否则下场就是车毁人亡。

金泰妍把13张自己画好的图附加进了邮件中,输入裴珠泫的邮箱,鼠标在“发送”的按钮上停滞许久,最终关闭了界面。

她永远都收不到邮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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